沖陽太二脈論
清代:李延昰
夫身之內,不過陰陽為之根蒂。醫者惟明此二字,病之吉兇,莫不判然矣。故凡傷寒危迫,手脈難明,須察足脈,不知者競相嘩笑,更有內室,寧死不愿,以為羞恥,是又大可哀矣。予請陳其說焉。經曰∶“治病必求于本。”本之為言根也、源也。世未有無源之流,無根之木。澄其源而流自清,灌其根而枝乃茂,自然之經也。故善為醫者,必責根本,而本有先天后天之辨。先天之本維何,足少陰腎是也。腎應北方之水,水為天一之源。后天之本維何,足陽明胃是也。胃應中宮之土,土為萬物之母。腎何以為先天之本?蓋嬰兒未成,先結胞胎,其象中空,一莖透起,形如蓮蕊;一莖即臍帶,蓮蕊即兩腎也,而命寓焉。水生木而后肝成,木生火而后心成,火生土而后脾成,土生金而后肺成。五臟既生,六腑隨之,四肢乃具,百骸乃全。仙經曰∶“借問如何是玄牝,嬰兒初生先兩腎。”故腎為臟腑之本,十二脈之根呼吸之本,三焦之源,而人資之以為始者也。故曰,先天之本在腎。而太 一穴,在足內踝后五分跟骨上動脈陷中,此足少陰所注為 之地也。脾胃何以為后天之本?蓋嬰兒既生,一日不再食則饑,七日不食則腸胃涸絕而死。經曰∶“安谷則昌絕谷則亡。”猶兵家之有餉道也。餉道一絕,萬眾立散;胃氣一敗,百藥難施。一有此身,先資谷氣。谷入于胃,灑陳于六腑而氣至,和調于五臟而血生,而人資之以為生者也。故曰,后天之本在脾。而沖陽一穴,在足跗上五寸高骨間動脈去陷谷二寸,此足陽明所過為原之地也。(脾胃相為夫婦,故列胃之動脈,而脾即在其中矣。)古人見腎為先天之本,故著之脈曰∶“人之有尺,猶樹之有根,枝葉雖枯槁,根本將自生。”見脾胃為后天之本,故著之脈曰∶“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所以傷寒必診太 以察腎氣之盛衰,必診沖陽以察胃氣之有無。兩脈既在,他脈可勿問也。如婦人則又獨重太沖者,太沖應肝,在足指本節后二寸陷中。
蓋肝者,東方木也,生物之始;又婦人主血,而肝為血海,此脈不衰,則生生之機猶可望也。予見按手而不及足者多矣,將欲拯人于危,殆蓋亦少探本之學乎!
李延昰
李延昰(1628~1697)清初醫學家。原名彥員,字我生、期叔,號漫庵;后改字辰山,號寒邨。祖居南匯,后遷居華亭(今上海市松江)。因參與復明抗清斗爭失敗,避居浙江嘉興,后入平湖祐圣宮,以醫自給。學醫于叔李中梓,傳其心法。又研究繆希雍醫學遺稿及周梅屋《獨得編》等,深明脈理。治病多奇效,醫名大盛。有延診者,雖百里必往視。與當時名醫喻嘉言、張卿子、盧子繇等皆有交往。晚年與朱彝尊友善,得朱贈書數千卷。順治元年(1644年)曾游蘇州,得賈所學《藥品化義》十三卷,謂“其為區別發明,誠一世之指南”,遂與其子漢徵校正重刊。又撰《本草諭》,論本草發展歷史;《君臣佐使論》,明用藥配伍之法;《藥有真偽論》、《藥論》則闡述藥物鑒別、炮制、制劑、采收之理。此四論列于《藥品化義》之首。康熙二年(1662年)撰《脈訣匯辨》十卷,附《五運六氣醫案》一卷。此書匯脈學著作七十余種之精論,分門別類,標明出處,以便查考,間附家學及自己臨證診脈心得,《李中梓醫案》亦收錄于此書中。尚著有《痘疹全書》、《醫學口訣》兩書,未見流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