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虛損、虛勞、癆瘵之別
清代:尤怡
綜觀虛損之古文獻,自《素問·宣明五氣》:“五勞所傷:久視傷血,久臥傷氣,久坐傷肉,久立傷骨,久行傷筋,是謂五勞所傷?!焙汀峨y經(jīng)》之五損論始,《內(nèi)經(jīng)》、《難經(jīng)》可謂辨勞、損之鼻祖。至漢·張仲景《金匱要略》首立虛勞之病。隋·巢元方之《諸病源候論》又有“五勞、七傷、六極”之論是首位對虛勞詳分者,但長沙及巢氏均未設(shè)虛損之專論,可謂千慮之一失。宋·張銳《雞峰普濟方》:“凡虛勞之疾,皆緣情欲過度,榮衛(wèi)勞傷,致百脈空虛,五臟衰損,邪氣乘襲,致生百疾?!睆闹锌梢远聪?、損之關(guān)聯(lián)。金·劉完素《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感此病者,皆損之病也。漸漬之深,皆虛勞之疾也。”至此,虛勞、虛損二癥算是涇渭分明了。后世清·胡慎柔《慎柔五書》:“虛勞兩字,世皆籠統(tǒng)言之,不知癥有不同,治有相反。予幼年初聞慎柔之教,輒云損病自上而下,勞病自下而上;損病傳至脾至腎者不治。勞病傳至脾至肺者不治。以勞法治損,多轉(zhuǎn)泄瀉;以損法治勞,必致喘促?!痹诒嬷紊咸岢鰟?、損之異同。
雖然,古代醫(yī)家對上述二癥之別已作詳論,但是,現(xiàn)代中醫(yī)學(xué)在理論及臨床上論虛勞較多而虛損卻鮮有言及。我個人認為:虛損、虛勞二癥在病因病機上是相互關(guān)聯(lián)密不可分,虛、損、勞只是三個不同病理階段而已。三者之間的關(guān)系從病機上講:虛是損之枳、損為虛之甚、勞為損之漸。但是,在臨床上損證和勞候往往是兼而有之,少有單獨存在者。
在金元之前無“癆瘵”之病名,《說文解字》釋“癆”:“朝鮮謂藥毒”;釋“瘵”:“病也”?!皠凇迸c“癆”金元之前一直混而不別,雖然巢元方之《諸病源候論》有“勞、蒸、注”之分,但亦未能探及“勞”與“癆”之本源。迄及元·朱丹溪《丹溪心法》(成書于公元1347年):“癆瘵主乎陰虛,痰與血病。虛勞漸瘦屬火,陰火銷爍,即是積熱做成。”之論始,首先提出“癆瘵”之名及其病機并將虛勞、癆瘵分兩門辨治。朱氏之后元·葛可久之《十藥神書》(成書于1348年)的面世,其論癆瘵之詳備無人能及。至明清時代,醫(yī)家對癆瘵之病因病機論述頗詳,癆瘵從虛勞門中逐漸分離出來而獨成體系。明·張景岳《景岳全書》:“若勞瘵之虛,深在陰中之陰分,多有不宜溫補者。……而不知勞瘵之損,即損之深而虛之甚者耳?!敝睋魟隈┲C、病性。清·周學(xué)?!蹲x醫(yī)隨筆》:“此外又有傳尸鬼注,世稱勞瘵,此乃蟲蝕怪證,不在虛勞之列。其治法須重用殺蟲攻血,亦不在虛勞治法之中,別出可也?!敝苁洗苏撁鞔_地將勞瘵從虛勞中剔出并將“癆蟲”作為病之始因且提出勞瘵之傳染性。
雖然,癆瘵之病因(癆蟲)、病機(陰虧火傷)、病性(具傳染性)與虛勞、虛損有所區(qū)別,但是,從上述諸家各論中亦可洞悉癆瘵一證往往也兼雜虛與損的證候,并且癆瘵常常是在虛與損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而成。此外如清·沈金鰲《雜病源流犀燭》所言:“虛損癆瘵,真元病也。虛者,氣血之虛。損者,臟腑之損。虛久致?lián)p,五臟皆有?!迮K之氣,有一損傷,積久成癆,甚而為瘵。癆者,勞也,勞困疲憊也。瘵者,敗也,羸敗凋敝也。虛損癆瘵,其病相因,其實由于五臟如此?!鼻濉ち鹤硬摹恫恢t(yī)必要》:“凡人內(nèi)傷元氣者,無非虛損之癥。至于虛損之深,即成癆瘵?;蚬钦簦蚋伤?,或吐血,吐痰,營衛(wèi)俱敗,尪羸日甚,積漸而來,以致本末俱竭?!鼻濉そ鞌ⅰ讹L(fēng)勞臌膈四大證治》:“虛是氣血不足,損是五臟虧損,勞是火炎于上。勞瘵者,既虛且損,復(fù)竭其力,而動于火以成其勞也。虛而未勞,但名不足;虛而且勞,其成瘵成蒸無不至矣?!鼻濉ち峙迩佟额愖C治裁》:“經(jīng)言:精氣奪則虛。凡營虛衛(wèi)虛,上損下?lián)p,不外精與氣而已。精氣內(nèi)奪,則積虛成損,積損成勞,甚而為瘵,乃精與氣虛憊之極也?!币虼耍诎A瘵的辨治上也不能脫離虛損之辨治大法。
鑒于以上論述,故本文將有關(guān)虛損、虛勞、癆瘵的古文獻均有收錄,從而更加系統(tǒng)地繼承虛損一病的因、機、證、治。
尤怡
尤怡,字在涇(一作在京),號拙吾,晚號飼鶴山人,清代長洲(今江蘇吳縣)人。尤氏自幼聰穎好學(xué),性格沉靜,工詩善書,曾因生活所迫而鬻字于寺院。后轉(zhuǎn)攻醫(yī)學(xué),就學(xué)于蘇州府名醫(yī)馬俶(字元儀),頗受器重,醫(yī)術(shù)益精。至其業(yè)醫(yī)故里,初不著于時,后因其論病深中肯綮,療疾每獲奇效,而名噪一時。然尤氏不求聞達,而閉戶潛修醫(yī)理,著書立說,著有《傷寒貫珠集》八卷、《金匱要略心典》二卷、《金匱翼》八卷、《醫(yī)學(xué)讀書記》三卷附《續(xù)記》一卷、《靜香樓醫(yī)案》二卷等。此外,尤氏尚有《北田吟稿》、《北田讀書錄》文學(xué)著作刊印行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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