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郎·春情
宋代:李玉
篆縷銷金鼎。醉沉沉、庭陰轉(zhuǎn)午,畫堂人靜。芳草王孫知何處,惟有楊花糝徑。漸玉枕、騰騰春醒。簾外殘紅春已透,鎮(zhèn)無聊、殢酒厭厭病。云鬢亂,未忺整。
江南舊事休重省。遍天涯、尋消問息,斷鴻難倩。月滿西樓憑闌久,依舊歸期未定。又只恐、瓶沉金井。嘶騎不來銀燭暗,枉教人、立盡梧桐影。誰伴我,對鸞鏡。
譯文及注釋
譯文
銅鼎香爐的煙縷像篆書般繚繞升騰。醉意沉沉之中,見庭院樹蔭轉(zhuǎn)了正午,那人在畫堂里好寂靜。芳草無涯不知王孫何處留蹤影?只有暮春的楊花柳絮撒滿小徑。春光漸去將我從枕上朦朦驚醒。簾外是凋殘的落紅,春色已熟透,終日百無聊賴,總借酒消愁弄得倦怠如病。滿頭如云的鬢發(fā)亂紛紛,想梳理卻無心修整。
江南舊事休再重新反省。踏遍天涯尋訪他的消息,離群的孤雁難以托請。靠著欄桿久久眺望,明月映滿西樓,他的歸期是否依舊不定?又恐怕像銀瓶沉落金井。昏暗了銀座的燭燈,也不見駿馬嘶叫著歸來,教人枉然在月下佇立得消失了梧桐樹影。還有誰陪伴我,對著鸞鏡畫眉描容?
注釋
⑴賀新郎:詞牌名。又名《金縷曲》、《乳燕飛》、《貂裘換酒》。雙調(diào)一百一十六字,前后片各六仄韻。
⑵篆(zhuàn)縷:指香煙裊裊上升,如篆字和線。金鼎:香爐。
⑶畫堂:泛指華麗的堂舍。
⑷王孫:泛指男子。
⑸糝(sǎn):飄散。
⑹玉枕:玉制或玉飾的枕頭。亦用作瓷枕、石枕的美稱。
⑺騰騰:蒙朧、迷糊的樣子。
⑻鎮(zhèn):整日,久。
⑼殢(tì)酒:困于酒。厭厭:形容病態(tài)。
⑽忺(xiàn):高興。
⑾重省:重提。
⑿倩(qìng):請,央求。
⒀瓶沉金井:指徹底斷絕,希望破滅。金井,飾有雕欄的井。
⒁嘶騎:嘶叫的馬。
⒂鸞(luán)鏡:妝鏡。傳說罽賓王獲一鸞鳥,三年不鳴,聽說只有見了同類才鳴,就懸一鏡子讓他照,鸞見影,悲鳴沖天,一奮而死。
參考資料:
1、李曉麗.國人必讀宋詞手冊:上海科學(xué)技術(shù)文獻(xiàn)出版社,2012:1932、唐圭璋.宋詞三百首箋注: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3:189-190
3、朱孝臧 等.宋詞三百首:吉林出版集團(tuán)有限責(zé)任公司,2011:124-125
英譯
LI Yu – Lyrics to the Melody of Congratulations to the Groom
From the gold burner scatter twirls of smoke in seal *,
Deep in a hangover I am, in the shade is the courtyard in the afternoon,
The hall is quiet and undisturbed.
Where are those noblemen in search of fragrant verdure?
There are only willow catkins drifting over the paths.
On a jade pillow, slowly I sober become,
Beyond the screen scatter the remains of blossoms after spring has passed,
Steeped in tedium, I‘m weak and weary from the wine I drank.
Messy is my hair, though for now I don‘t feel like combing it.
I shall not dwell on what happened in the Yangtze‘s south,
I‘ve travelled from place to place in search of his whereabouts,
Unfortunately stray wild geese cannot be entrusted with assignments.
On the balustrade of the west chamber I lean under the moonlight,
Still not yet decided is his return date.
I‘m afraid maybe it‘s like a message in a bottle that has sunken into a well,
Maybe his horse will not come and the silver candle holder shall in the dark remain,
Yet here I am pacing under the phoenix tree in vain.
Who have I to at my side as I a pretty phoenix mirror face?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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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詞開篇寫道,銅爐里的香煙,繚繞上升,盤旋似篆文,這時(shí)候已經(jīng)消散;庭院里樹木的陰影轉(zhuǎn)過了正午所在位置,也就是劉禹錫《池亭》詩所寫的“日午樹陰正”,而稍稍往東偏斜了。這幾句描繪的是深鎖閨房“醉沉沉”的人之所見、所感。開頭三句已充分刻畫了“畫堂人靜”。因?yàn)槿绻皇沁@樣寧靜,人不會對爐中升起的香煙那么注視,看出它升起后的形態(tài)變化以至于散滅;對庭中樹木陰影的“轉(zhuǎn)午”,也不會感覺得出來。身在如此的環(huán)境中,她想著什么,才透出一些消息:“芳草王孫知何處?”這里是用“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楚辭·招隱士》)的句意,表明“她”是在懷念遠(yuǎn)人。“惟有楊花糝徑”點(diǎn)明此時(shí)是楊花飄飛的暮春天氣。她的情,如山澗小溪,水流緩慢,與那靜悄悄的環(huán)境,很是和諧。不過從“楊花糝徑”看,這春光已是“二分塵土,一分流水”(蘇軾《水龍吟·次韻章質(zhì)夫楊花詞》)了。“惟有”二字又表明路上只有楊花,并無他所盼望的歸人。她的愁緒從中輕輕地流漾出來了。
“漸玉枕、騰騰春醒”。從方才的“醉沉沉”而仍有所感覺來看,她依依而睡并不久。“騰騰春醒”這句話說的是醒后懶散的情態(tài),與“醉沉沉”上下照應(yīng)。彼時(shí)即有“芳草王孫知何處”之感,現(xiàn)在夢破春醒,這種感覺豈不更深?感情的潮水將在她的心里掀起更大波瀾,也許還是“醉沉沉”的好。“簾外殘紅春已透”,加上前面的“楊花糝徑”,為什么接連不斷地重復(fù)春天的歸去呢?春老花殘,閨中人敏銳地感覺自己的青春將逝,紅顏將老。從這些看似寫景的反復(fù)描述中,可以看出正滲透著人的感情。“情景名為二,而實(shí)不可離。神于詩者,妙合無垠。巧者則有情中景,景中情”(王夫之《姜齋詩話》)。這幾句的“景中情”完全達(dá)到了“妙合無垠”的地步。
“鎮(zhèn)無聊、殢酒厭厭病”。前面的景物描繪無不寓有一個“情”字,到此句便寫出女主人公殘春時(shí)節(jié)的心情。這句詞中的“鎮(zhèn)”作“長”的解。這句話說的是長日情思無聊,故纏綿于酒,借以消愁。劉過《賀新郎》詞曰:“人道愁來須殢酒”,就是這種狀態(tài)了。結(jié)果是愁未能消,反而因酒致病,精神不振。“云鬢亂,未忺整”,說的是沒有好心情去梳理零亂的鬢發(fā)。這其中有一個原因是,更有“豈無膏沐,誰適為容”(《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伯兮》)之意。因“無聊”而“殢酒”,因酒而“厭厭病”,因病而懶妝流,歸根結(jié)底都是因?yàn)榇喝ザ瞬粴w引起。詞寫到這里,已由外部描寫隱約透露出人物的內(nèi)心。
下闋,則完全轉(zhuǎn)入女主人公自我抒情了。“江南舊事休重省”,這句劈空而來,一下啟開了女主公人的心扉。那“江南舊事”,也許是一段令人難忘的溫馨歲月吧,此時(shí)卻是“休重省”了。是真的不愿“重省”么,還是“省”也無用,故作決絕語呢?正是這一個“休”字蘊(yùn)含著說不盡的情意。接著她直率地道出了底蘊(yùn):“遍天涯、尋消問息,斷鴻難倩”,說的是到處探聽而信音杳然。“月滿西樓憑闌久”,說的是她悄悄登上西樓,獨(dú)自望著銀白的月光灑滿大地,癡癡地想著。“依舊歸期未定”,是說他現(xiàn)在大概正想著回來,只是日子還沒有確定,所以鴻雁沒有傳來書信吧。
這只是她的想象,情況是否如此,并不十分清楚。這樣她又陷入了揣想中:“又只恐瓶沉金井”。白居易《井底引銀瓶》詩有云:“井底引銀瓶,銀瓶欲上絲繩絕;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與君別。”此詞根據(jù)白詩以“繩斷瓶沉”作比,慨嘆愛情破裂已無法彌合。“又”字意味深長,它恰與上句聯(lián)系著。她本來是希望他能回來,只是“歸期未定”;轉(zhuǎn)而再想,愈感到?jīng)]有把握,故有此“又”字。讀之令人感到萬轉(zhuǎn)千回,心潮翻騰,柔腸寸斷。
“嘶騎不來銀燭暗,枉教人立盡梧桐影”。從“篆縷銷金鼎”到“庭陰轉(zhuǎn)午”,到“月滿西樓”,到“銀燭暗”,時(shí)間的腳步在靜寂中前進(jìn)著。她沉醉,入夢,醒來,倚闌望月,最后寄希望于萬一,盼著聽到馬嘶聲,所思念的人也許會騎著馬歸來吧。但直到“銀燭暗”了,月落了,“梧桐影”盡了,她一直在癡癡地望著,聽著,仍不見人歸。這里直引呂巖《梧桐影》詞“教人立盡梧桐影”,而添一“枉”字領(lǐng)起,語更痛切。“誰伴我,對鸞鏡”,這是發(fā)自肺腑的痛切心聲。“鸞鏡”,是用來梳妝的。昔日鸞鏡前,人影雙雙,也許還有過張敞畫眉那樣的風(fēng)流韻事,然而此時(shí)獨(dú)對鸞鏡,著實(shí)令人柔腸寸斷。這位女主人公自始至終,沒有一言一語埋怨對方,直到最后,也只是婉轉(zhuǎn)傾訴,連一點(diǎn)慍怒的情緒都沒有。和婉淳雅,在思?xì)w的形象中,獨(dú)樹一幟。
參考資料:
1、艾治平 等.唐宋詞鑒賞辭典(南宋·遼·金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1252-1254創(chuàng)作背景
這首詞具體創(chuàng)作年代已不詳。這是一首閨情詞,可能是作者為表達(dá)對所識思婦的同情而作的一首詞。
參考資料:
1、朱孝臧 等.宋詞三百首:吉林出版集團(tuán)有限責(zé)任公司,2011:124-125- 周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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