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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五十六

清代：張廷玉等

部分譯文

　　曹文詔，大同人。他為人勇敢堅強而且有謀略。在遼東從軍，先后在熊廷弼、孫承宗手下做事。因多次立功升為游擊將領(lǐng)。

　　崇禎二年(1629)冬天，跟隨袁崇煥入衛(wèi)京城。第二年二月，總理馬世龍把皇上賜給他的尚方寶劍交給文詔，命令他率領(lǐng)參將王承胤、張叔嘉，都司左良玉等埋伏在玉田的枯樹和洪橋，因鏖戰(zhàn)有功升為參將。然后他從大塹山轉(zhuǎn)戰(zhàn)到遵化附近，又跟從世龍等攻下大安城以及鲇魚等關(guān)口。因為收復(fù)四城的功績，朝廷給他加官為都督僉事。七月，陜西的賊寇活動猖獗，朝廷提拔他做了延綏東路副總兵。

　　賊將王嘉胤長期占據(jù)河曲。崇禎四年四月，文詔攻克了被占據(jù)的城池，嘉胤逃跑了，輾轉(zhuǎn)搶劫到陽城的南山一帶。文詔追上他，嘉胤的部下殺了嘉胤，投降了文詔。文詔因這次戰(zhàn)功又被提升為臨洮總兵官。

　　點燈子從陜西進入山西。文詔追擊他們，追趕到稷山的時候，招安了七百名反賊。點燈子逃跑了，不久又被抓住，殺掉了。

　　李老柴、獨行狼占據(jù)了中部，巡撫練國事、延綏總兵王承恩包圍了他們。五月，慶陽的賊寇郝臨庵、劉道江前去援助。恰巧曹文詔從西面凱旋，就同榆林參政張福臻聯(lián)合圍剿他們，殺死了李老柴及他的同黨一條龍，其他的同黨逃往摩云谷，副將張弘業(yè)、游擊將領(lǐng)李明輔戰(zhàn)死。文詔于是就同游擊將領(lǐng)左光先、崔宗蔭、李國奇分別圍剿綏德、宜君、清澗、米脂等地的賊寇，分別在懷寧川、黑峪泉、封家溝、綿湖峪等地展開戰(zhàn)斗，都取得了重大勝利。掃地王被殺了頭。

　　紅軍友、李都司、杜三、楊老柴是神一魁的殘余黨羽，他們屯兵鎮(zhèn)原，準備進犯平?jīng)觥＞殗掳l(fā)布檄文要求甘肅總兵楊嘉謨、副將王性善扼住他們的攻勢，賊兵只好敗退到慶陽。文詔從..州的小路出發(fā)前來同嘉謨、性善會合。五年三月，在西濠展開大戰(zhàn)，斬獲賊兵千余首級，活捉了杜三、楊老柴。他們的殘余黨羽糾合另外的賊寇洗掠了武安監(jiān)，占領(lǐng)華亭，又在攻打莊浪。文詔、嘉謨趕到，賊寇屯兵張麻村，官軍直壓過去，合力打擊他們，賊寇逃往高山上了。游擊將領(lǐng)曹變蛟、馮舉、劉成功、平安等人吶喊著沖了上去，賊寇又一次敗逃。曹變蛟是曹文詔的侄子。這時性善與甘肅副將李鴻嗣、參將莫與京等到來，他們一起戰(zhàn)斗，斬獲了五百二十多個首級。他們乘勝追擊，先在咸寧關(guān)，又在關(guān)上鎮(zhèn)打敗了賊寇，追到隴安時，嘉謨和變蛟聯(lián)合夾攻，又打敗了他們。幾千名殘余賊寇想逃往漢南，被游擊將領(lǐng)趙光遠阻截，于是從長寧驛逃到了張家川。有一支從清水分出的賊寇力量較強，副將蔣一陽同他們相遇后戰(zhàn)敗，都司李宮用被捕了。文詔于是使用反間計，使它的黨羽上當，讓他們自己殺死了紅軍友，然后趕至水落城打敗了他們，追到靜寧州的時候，賊寇飛奔占領(lǐng)了唐毛山，變蛟率先攻上山頭，全殲了這伙賊寇。

　　可天飛、郝臨庵、劉道江被王承恩打敗后，退保鐵角城。獨行狼、李都司趕去同他們會合，可天飛、劉道江于是就攜手圍攻合水。文詔前去援救。賊寇隱藏了自己的精銳部隊，只讓一千多騎兵出來迎戰(zhàn)，引誘官軍抵達南原時，伏兵大起。城上的人都說曹將軍已經(jīng)死了。文詔拿著長矛來回沖擊，單槍匹馬被包圍在萬余名敵兵中間。各軍見狀，就出兵夾擊援助，賊寇大敗，伏尸遍野，殘余的賊寇逃往桐川橋去了。文詔率領(lǐng)變蛟、馮舉、嘉謨及其參將方茂功等追上他們，沖鋒陷陣，拼命廝殺，賊寇又大敗。不久文詔與寧夏總兵賀虎臣、固原總兵楊麒在甘泉虎兕凹打敗賊寇，都大獲全勝。總兵洪承疇在平?jīng)鰯亓丝商祜w，降服其將領(lǐng)白廣恩，其余的賊寇分路逃竄了。文詔趕到隴州、平?jīng)觥ⅧP翔之間追殲他們。在這年十月里三次戰(zhàn)斗三敗賊寇，接著就逼向耀州錐子山的賊寇，其黨羽殺死獨行狼、郝臨庵后投降了。承疇殺了其中四百多人，其余的遣散回家。關(guān)中的巨賊大盜這下子略略被剿平了。

　　巡撫御史范復(fù)粹在遞給朝廷的奏章中總計歷次戰(zhàn)斗中共獲首級三萬六千六百多，文詔的功勞第一，嘉謨第二，承恩、楊麒又在其次。文詔在陜西時，大小幾十次戰(zhàn)斗，立功最多，承疇卻沒有給他記功。巡按御史吳生生十分推重文詔，復(fù)粹也再次上書匯報，但兵部還是壓低他的功績，最后還是沒有給文詔論功行賞。

　　在這個時候，賊寇看到陜西兵力強盛，就大都流入山西，他們的首領(lǐng)紫金梁、混世王、姬關(guān)鎖、八大王、曹操、闖塌天、興加哈利分別統(tǒng)帥七大營部。每部人數(shù)多的有一萬人，少的也有五千人，在汾州、太原、平陽等地肆意活動。御史張宸極上書朝廷說：“賊寇是從陜西來的。陜西將領(lǐng)曹文詔素有威名，士紳百姓為他編歌謠稱贊說：‘軍中有一曹，西賊聞之心膽搖。’而且他曾經(jīng)在山西立過功，陜西的賊寇已消滅殆盡，應(yīng)該下令讓他進入山西幫助圍剿賊寇。”于是朝廷命令山西、陜西的各位將領(lǐng)一同受文詔指揮。

　　六年正月文詔抵達霍州，在汾河、盂縣打敗賊兵，又乘勝追擊到壽陽。巡撫許鼎臣派遣謀士張宰在大軍趕到之前先期嘗試著跟賊寇戰(zhàn)斗，賊寇給驚退了。二月，文詔追擊他們，在碧霞村殺了混世王，剩余的黨羽被猛如虎驅(qū)趕跑，在方山同文詔的軍隊相遇，又被打敗，五臺、盂縣、定襄、壽陽的賊寇都平定了。鼎臣命令文詔駐軍平定，防守太原的東部，命令張應(yīng)昌駐軍汾州，防守太原西部。文詔接連又在太谷、范村、榆社等地打敗賊兵，太原的賊兵差不多被剿平了。

　　崇禎皇帝因為文詔立功最多，命令他所經(jīng)過的地區(qū)多積攢糧草犒勞他的兵馬，并且敕令文詔盡快平定賊寇。山西監(jiān)視軍情的宦官劉中允上書說文詔在徐溝、盂縣、定襄圍剿賊兵時，這些地方的主管部門不但不給他們稻米，反而用大炮打傷他們的士兵。莊烈帝就把此事交給御史察問。三月，賊寇從河內(nèi)登上太行山，文詔在澤州打敗了他們。賊兵逃往潞安，文詔到陽城遇到賊兵沒有打擊它，而是從沁水偷偷地出兵拐回來。在芹地、劉村寨襲擊他們，斬獲了千余首級。四月，賊寇屯兵潤城，另外的隊伍又打下了平順，殺害了知縣徐明揚。文詔一到，賊寇就撤退了，于是文詔半夜里襲擊潤城，斬獲敵軍一千五百人。紫金梁、老回回從榆社逃往武鄉(xiāng)，過天星逃往高澤山，文詔都趕去把他們打敗了。另外的賊兵圍攻涉縣，聽說文詔打下了黎城，就趕忙解圍離去。

　　五月，崇禎皇帝派宦官孫茂霖做文詔軍中的中軍官。賊兵進犯沁水，文詔把他們打得大敗，活捉了他們的首領(lǐng)大虎，又在遼城毛領(lǐng)山西面打敗了他們。賊兵在屢次戰(zhàn)敗的情況下，避開文詔的主力，大都流向黃河以北去了。崇禎皇帝于是命令文詔移兵前去討伐。而賊兵已在林縣打敗了鄧王己的軍隊，文詔率領(lǐng)五營兵力夜晚出襲，打敗了他們。七月又在柴陵村打敗了懷慶的賊寇，斬殺其首領(lǐng)滾地龍，又在林源追殺了老回回。

　　文詔在洪洞時，同當?shù)匦蓍e在家的御史劉令譽不和。到這個時候，劉令譽來按察河南。四川石石主土官馬鳳儀的軍隊在侯家莊被打敗，靠著文詔的快馬趕到才打退賊兵。戰(zhàn)斗結(jié)束后文詔剛剛解甲休息，同令譽見了面，說話又不投機。文詔拂衣而起，當面斥責了他。劉令譽惱了，就把鳳儀的敗亡作為文詔的罪過。兵部認為文詔仗著打了幾回勝仗就驕傲起來了，于是把他調(diào)往大同。

　　七年七月，大清兵西征插漢，回師時就隨便進入了大同境內(nèi)，攻占了得勝堡，參將李全自殺身亡，于是就圍攻懷仁縣以及井坪堡、應(yīng)州等地。文詔同總督張宗衡先駐扎在懷仁堅守。八月，懷仁解了圍，就移兵駐扎在鎮(zhèn)城，向大清兵挑戰(zhàn)，失敗而回。后來，靈丘以及其他屯兵的城堡大多失陷，大清兵就凱旋而回了。十一月朝廷評定各將的罪過，文詔、宗衡以及巡撫胡沾恩一同被定罪充軍到邊地的衛(wèi)所。命令剛下達，山西巡撫吳生生就上書推薦文詔知兵善戰(zhàn)，請求把他安排到山西來。于是朝廷命令他做援剿總兵官，讓他立功贖罪。這個時候，河南的戰(zhàn)禍尤其厲害，崇禎皇帝本來已經(jīng)同意了兵部的意見，又傳令讓文詔率兵緊急前往河南剿賊。吳生生又抗言上書力爭，請求讓文詔先平定山西的賊寇，然后進軍河南，崇禎皇帝沒有同意。然而，文詔因為吳生生對自己有恩，最后還是取道太原，被吳生生留住了。

　　這個時候，山西的賊首高加計已被殲滅，而鳳陽失陷了，文詔于是整頓軍隊南下，于八年三月同承疇在信陽相會。承疇非常高興，立即就讓他到隨州進攻賊寇，文詔追殺賊兵三百八十多人。四月，承疇駐扎在汝州，因為賊兵全跑到關(guān)中去了，決定回頭先鏟除賊寇的老巢，于是分別命令各位將領(lǐng)把守要害，發(fā)布檄文召文詔入關(guān)，文詔于是騎馬到靈寶拜見承疇。承疇認為敵軍在商州和雒南兩地，如果聽說官兵過去，一定會先逃往漢中，那時大軍由潼關(guān)進入漢中，反而會落在賊寇的后面。于是命令文詔從閿鄉(xiāng)取山路到商州和雒南，直搗賊窩，然后再從山陽、鎮(zhèn)安、洵陽等地趕到漢中來，阻止他們逃跑。并且對他說：“這次行軍，道路迂回曲折，路程遙遠，將軍很辛苦，我聚集關(guān)中的兵力等待將軍的到來。”然后親切地拍著他的背為他送行，文詔二話沒說就前去了。五月五日文詔抵達商州。賊兵距城三十里，軍營的燈火遍山都是。文詔半夜率領(lǐng)侄子、參將變蛟，守備官鼎蛟，都司白廣恩等在深山老林中打敗了賊寇，追趕到金嶺川。賊寇仗著險要地勢以一千名騎兵出來迎戰(zhàn)，變蛟大聲呼叫著沖進敵陣，各路兵馬一同向前，賊寇又大敗逃亡。變蛟勇冠三軍，賊兵中一聽說大、小曹將軍，都怕得要死。

　　不多久闖王、八大王率領(lǐng)的各路賊兵進犯鳳翔，向..陽、隴州挺進，文詔從漢中奔赴前線。賊兵都奔向靜寧、泰安、清水、泰州一帶，兵力將近有二十萬人。承疇因為文詔的兵力同張全昌、張外嘉的兵力加在一起也只有六千人，與賊兵相比較懸殊太大，向朝廷告急，沒有得到任何指示。六月，官軍在亂馬川同賊兵相遇。前鋒中軍劉弘烈被抓獲，不久副將艾萬年、柳國鎮(zhèn)又戰(zhàn)死。文詔聽說后，瞪著眼睛大罵，立即趕到承疇那里請求進軍作戰(zhàn)。承疇高興地說“：不是你曹將軍，沒人能消滅這股賊兵。但我的兵力已分派出去，沒法派出接應(yīng)你的隊伍。將軍出發(fā)以后，我會從涇陽趕到淳化做你的后盾。”文詔于是率領(lǐng)三千人從寧州進軍，在鎮(zhèn)寧的秋頭鎮(zhèn)同賊兵相遇。變蛟率先登上城墻，斬首五百人，追敵三十里，文詔率領(lǐng)步兵跟在后面。賊兵埋伏下的數(shù)萬騎兵突然出來包圍了他們，箭像刺猬的刺一樣密集。賊寇并不知道是文詔的軍隊，有一名小兵被俘后捆綁得心急了，大聲呼叫說：“將軍快來救我！”賊寇中間的叛兵認識文詔，指點給賊兵說“：這就是曹總兵。”賊寇高興起來，就更加緊了包圍圈。文詔左右跳蕩，親手殺了幾十個賊兵，輾轉(zhuǎn)拼戰(zhàn)了幾里路。最后體力不支，拔刀自殺而死。游擊將領(lǐng)自平定以下死亡的有二十多人。承疇聽說這個消息后捶胸痛哭，崇禎皇帝也為他痛心，追贈他為太子太保、左都督，賜予祭葬的恤典，讓他的子孫世襲指揮僉事的官職，并命令有關(guān)部門為他立了廟，每年春秋兩季予以祭奠。文詔的忠誠、勇武，世間無比，被稱為明末良將中的第一人。對于他的死，賊寇中相互慶賀。

　　周遇吉，錦州衛(wèi)人。從小就膽大，有力氣，喜歡射殺鳥獸。后來參軍入伍，每次打仗都率先登上城墻，累積戰(zhàn)功做到京營的游擊將領(lǐng)。京營中有很多高官、太監(jiān)家的子弟，他們看遇吉為人質(zhì)樸、粗魯，有點瞧不起他。遇吉說：“你們都是些紈礻夸子弟，怎能抵擋大敵。干么不在沒事的時候鍛煉一下膽力，準備日后派個用場，卻在這里浪費國家的糧食呢？”他的同事們都瞅著他傻笑。

　　崇禎九年(1636)，都城受到軍隊攻擊，遇吉跟隨尚書張鳳翼幾次同敵人血戰(zhàn)，立了功，連升兩級，當上了前鋒營副將。第二年冬天，他又跟隨孫應(yīng)元等人到河南討伐賊寇，在光山、固始作戰(zhàn)，都取得很大勝利。十一年班師以后，得到了提升和賞賜。第二年秋天，遇吉又出兵討賊，在淅川打敗了胡可受，收降了他的全部兵力。楊嗣昌出兵襄陽時，遇吉跟著宦官劉元斌前往會師。正好張獻忠快到了房縣，嗣昌料想他一定會偷渡鄖灘，派了遇吉去扼守槐樹關(guān)，張一龍駐兵光化，賊寇這下就沒敢來犯。十二月，獻忠在興安戰(zhàn)敗，打算逃到竹山、竹溪，遇吉又遵照嗣昌的軍令趕到花街、草店，把守那里的要害地段，賊寇于是全部逃入四川境內(nèi)。接著遇吉就跟隨元斌駐守荊門，專門守衛(wèi)獻陵。第二年，他和孫應(yīng)元等在豐邑坪大敗羅汝才。又過了一年和黃得功在鳳陽追敗賊寇。后來在回師途中，又在壽張打敗了另外一名賊將李青山，追趕到東平，差不多把他的人殲滅凈盡，于是青山投降了。經(jīng)幾次晉升，遇吉做到了太子少保、左都督。

　　十五年(1642)冬天，山西總兵官許定國因罪被判處死刑，朝廷讓遇吉接任。他到任以后就裁汰老弱士兵，修造甲仗器械，操練勇敢作戰(zhàn)的兵馬，使得全軍極其精銳。第二年十二月，李自成攻占了整個陜西，即將來犯山西。遇吉認為黃河沿岸有一千多里，賊寇處處都可以渡過來，就分派部隊搶守在上游，把下游蒲坂一帶交給巡撫蔡懋德防守，又向朝廷請求增兵。朝廷派副將熊通帶兩千人來增援。十七年正月，遇吉命令熊通防守黃河。正好當時平陽守將陳尚智已經(jīng)派人去迎接賊寇，讓熊通回營勸說遇吉投降。遇吉喝斥道：“我蒙受國家的大恩，難道能跟著你背叛朝廷？而且你領(lǐng)兵兩千，不能殺賊，還要反過來給他們當說客！”立刻把他斬了，把他的人頭送往京師。到二月七日，太原失陷，懋德死于守城。賊寇于是打下忻州，包圍了代州。

　　遇吉開始在代州阻止賊寇北犯，一方面憑借城墻堅守，一面偷偷出兵奮戰(zhàn)。連續(xù)幾天，殺了無數(shù)賊兵。當軍糧吃光，救援無望時，只好退保寧武。賊寇又緊跟著到了，大喊如果五天不投降就殺掉全城的軍民。遇吉朝四面八方發(fā)射大炮，打死了一萬賊兵，火藥就要用完了，城外的包圍圈越來越小。有人請說些好話把賊兵騙走算了，遇吉說：“你們太膽小了！現(xiàn)在如果我們能打勝，全軍都是忠臣義士；就是支持不住，把我綁了交給賊兵也就罷了。”于是在城內(nèi)設(shè)下伏兵，派出弱卒誘引賊兵往城里邊進攻，即刻放下閘門，殺死了先進來的幾千名賊兵。賊寇用大炮轟炸城墻，城墻兩次塌而強修，并且打傷了賊軍的四員猛將。自成怕了，想退兵，他的將領(lǐng)們說“：我們的兵力有他一百倍那么多，只要用十個對付他一個，輪流攻打，沒有不能獲勝的道理。”自成聽取了他們的意見。于是賊兵前隊死了，后邊跟上，不間斷地猛攻。官軍氣力用完了，城就被打了下來。遇吉跟賊兵展開巷戰(zhàn)，座下的戰(zhàn)馬倒在地上后，他徒步跳躍閃轉(zhuǎn)，親手殺死賊兵幾十個人。他的身上像刺猬一樣被箭射中多處，最后被賊兵抓住，他大罵不屈。賊兵把他綁在很高的木柱上，用亂箭射死了，又一片一片割下了他的肉。寧武城中的百姓、士紳受到遇吉忠貞、義勇的感動，在小巷中跟賊兵廝殺，打死的賊兵不可勝計。遇吉家里的孩子們開始跟隨遇吉在外邊跟賊兵搏斗，死得差不多了。他的夫人劉氏一向勇猛，率領(lǐng)幾十名婦女守衛(wèi)著山頂上的官署，她們登上屋頂射擊賊寇，每一支箭射死一名賊兵，賊寇不敢靠近她們，便點火焚燒，她們?nèi)叶急粺懒恕?/p>

　　自成召集手下商量說“：寧武雖然打下了，我們的將士也死傷了很多。從這里到京師，中間經(jīng)過大同、陽和、宣府、居庸，都駐著重兵。如果都像寧武這個樣子，我們的士兵還能剩幾個呢？不如先回陜西休息，以后再來打吧。”定好日子就要逃走，可是大同總兵姜王襄的使者、宣府總兵王承蔭的投降書也送到了，自成更加高興。于是決定長驅(qū)直入，經(jīng)過大同、宣府到了居庸。太監(jiān)杜文秩、總兵唐通打開城門，引賊入城，京師就這樣失守了。賊寇后來經(jīng)常對人說“：別的兵鎮(zhèn)再有一個周總兵，我們怎么能有今天！”

　　福王在位時，追贈遇吉為太保，謚忠武，把他放在旌忠祠里加以祭祀。

　　黃得功，號虎山，開原衛(wèi)人，他的祖先是從合肥遷移而來的。得功早年喪父，同母親徐氏生活在一起。他年少時就有無比的勇氣，謀略過人。十二歲那年，母親有一回釀好了酒，他偷偷地給喝完了。母親責怪他，他笑著說：“賠你很容易嘛。”當時遼地軍事很急，得功拿了一把刀混在官軍中，跑到戰(zhàn)場上就斬獲了敵人兩顆頭顱，中獎賞后大概得了五十兩白銀，回家獻給母親，說“：我用這錢來彌補偷喝的酒。”從這以后得功給經(jīng)略當了親軍，積累戰(zhàn)功做到了游擊。

　　崇禎九年(1636)得功升為副總兵官，分管京師的衛(wèi)戍部隊。十一年率領(lǐng)禁軍跟從總管熊文燦到舞陽去打擊賊兵，鏖戰(zhàn)在光山和固始之間，戰(zhàn)功最顯著。八月又隨從文燦在浙江的吳村和王家寨打擊賊將馬光玉，獲得很大勝利。朝廷下詔加封他為太子太師，署總兵軍銜。十三年跟從太監(jiān)盧九德在板石畈打敗賊軍，賊首革里眼等五營兵投降了。十四年以總兵的身份同王憲分別護守鳳陽和泗州的皇陵，得功駐軍定遠。張獻忠攻占桐城，挾持營將廖應(yīng)登到城下誘降。得功與劉良佐聯(lián)合兵力在鮑家?guī)X攻打他們，賊兵失敗而逃，追到潛山，抓獲了賊兵將領(lǐng)闖世王馬武、三鷂子王興國，把他們殺掉了。三鷂子是張獻忠的養(yǎng)子，是賊寇中號稱最勇猛的將領(lǐng)。得功在戰(zhàn)斗時中箭傷了臉，反而更加努力，同賊兵轉(zhuǎn)戰(zhàn)十多天，所殺傷的人數(shù)最多。第二年他移守廬州。

　　十七年(1644)得功被封為靖南伯，福王在江南登基后，得功被晉升為侯。不久受命同劉良佐、劉澤清、高杰一起開設(shè)了四大兵鎮(zhèn)。

　　起初，督輔史可法擔心高杰蠻橫無理，難以制服，所以讓得功駐軍儀真，暗中牽制高杰的勢力。恰好登萊總兵黃蜚即將前去上任。黃蜚與黃得功同姓，以兄弟相稱，所以他給黃得功寫信請為他派些兵防備意外。得功率領(lǐng)三百名騎兵從揚州出發(fā)到高郵迎接他，高杰的副將胡茂楨飛馬向高杰做了匯報。高杰一向忌恨得功，又懷疑他要算計自己。于是在途中埋伏了精兵阻擊他們。得功走到土橋正準備埋鍋造飯，高杰的伏兵出其不意地打來，得功上馬拿著鐵鞭準備戰(zhàn)斗，飛來的箭像下雨一樣密集，得功的馬跌倒在地，他騎上別人的馬跑開了。有一名勇猛的騎兵揮舞著大槊向得功沖來，得功大呼一聲回頭來戰(zhàn)，抓住他的大槊往懷里一拉，就把他連人帶馬一起拉倒在地。又殺了幾十個人，然后翻身跳進廢墻里邊，他吼叫的聲音如雷鳴電閃，追趕他的人不敢上前來了，于是他騎馬飛奔，回到大部隊中。這邊正在戰(zhàn)斗時，高杰又派了兵暗中去攻打儀真，得功的士兵損傷得比較嚴重。而與他一同前往高郵的三百騎兵都戰(zhàn)死了。于是得功向朝廷做了上訴，并表示愿意同高杰決一死戰(zhàn)。可法派監(jiān)軍萬元吉前往替他們和解，得功不同意。恰好此時得功母親去世，可法來吊喪，對他說：“土橋那一仗，不管聰明人還是愚蠢人都知道是高杰不對。現(xiàn)在將軍因為國家的緣故壓住心中的火氣，讓高杰背著罪名，這正是將軍在天下獲取大名的時候啊！”得功臉色漸漸地溫和了一些，終究還是因為自己人被殺死得太多而感到惱恨。可法命令高杰賠償他的戰(zhàn)馬，又拿出一千兩銀子作為得功母親辦喪事的費用。得功沒有辦法，只好聽從了可法的調(diào)解。

　　第二年，高杰想進兵河南，謀劃收復(fù)中原。朝廷詔令得功同劉良佐把守邳、徐兩地。高杰死后，得功回到了儀真。高杰一家人和他的將士還留在揚州，得功想襲擊他們。朝廷趕忙派遣盧九德去指示他停止報復(fù)，得功于是移駐廬州。四月，左良玉舉兵東來，以清除皇上身邊的壞人為名義造反，船行到九江就病死了，他的軍隊擁立了他的兒子夢庚。朝廷命令得功趕快到上江抵御他們，駐軍荻港。得功在銅陵打敗了夢庚，解除了他們的包圍。后來朝廷又命令他攜家遷到太平鎮(zhèn)守，專門辦理剿賊的事務(wù)，評定功績加封他為左柱國。

　　這時清兵已經(jīng)渡過長江，知道福王逃跑了，就兵分幾路襲擊太平。得功正收兵駐防蕪湖，福王偷偷地來到了他的軍營。得功驚訝地流著淚說“：陛下如果死死地把守京城，我們還能夠盡力抵抗，干什么聽信奸賊的話，匆匆忙忙來到這里？況且我正在對敵作戰(zhàn)，怎么能夠保護您的車駕？”福王說“：除了你我是無可依靠了。”得功流著淚說“：我愿意為陛下您效死。”得功在荻港時，胳臂受傷差一點快要斷了，這時他身穿粗布衣裳，用布帶吊著胳臂，佩帶著腰刀坐在一只小船上，指揮部下的八個總兵整裝待命，前去迎敵作戰(zhàn)。而劉良佐這時已經(jīng)投降了，帶著大清軍在岸上打招呼要得功投降。得功憤怒地喝斥道“：你竟然會投降啊！”忽然一支箭飛來，射在他的咽喉偏左的地方。得功知道一切都算完了，就扔了刀，拾起剛才拔下來的箭刺喉而死。他的妻子聽說后，也自殺了。總兵翁之琪投江而死，中軍田雄于是就帶著福王投降了。

　　得功粗獷、勇猛，沒有文化。福王在江南剛剛登基，他的詔書和指示大多是一群小人搞的，得功有時接到詔書以后竟當著使臣的面罵罵咧咧把詔書撕毀。但是他的忠義出自天性，只要聽到別人拿國家大事來規(guī)勸他，他總是心服口服，立即改正。北來太子一案，得功曾抗言上書爭論說：“太子未必是假冒的，先帝的兒子也就是您的兒子，不是一點證據(jù)都沒有就能來胡亂假充的。我擔心在朝廷中的大臣們花言巧語奉承陛下您的人多，敢不看您的臉色直言進諫的人少，他們就是明白認出是太子，也不敢抗言上書，怕給自己惹禍啊！”當時太子的真假沒人敢斷定，可是得功敢于這樣忠憤直言，不阿諛奉承。得功每次打仗都喝下幾斗酒，酒酣以后氣力更加勇猛。他喜歡拿著鐵鞭打仗，每次戰(zhàn)后鞭出的血沾在手腕上，要用水泡很長時間才能洗凈，他的隊伍中人們都稱呼他是黃闖子。他起初做偏裨小將，跟著別的大將立功成名，不曾撞上過大敵。等自己領(lǐng)了一個兵鎮(zhèn)封為侯爵以后，不到一年多時間就南北轉(zhuǎn)移，主上逃跑，大將戰(zhàn)敗，沒機會施展自己的力量就束手就死，與國俱亡了。他的軍隊出外，紀律嚴明，部下不敢侵擾百姓，因此所到之處人們都感激他的好處。廬州、桐城、定遠當時都為他建立了生祠。他死后埋葬在儀真方山他母親的墓邊。

張廷玉

張廷玉（1672年-1755年），字衡臣，號硯齋，安徽桐城人。清康熙時任刑部左侍郎，雍正帝時曾任禮部尚書、戶部尚書、吏部尚書、保和殿大學士（內(nèi)閣首輔）、首席軍機大臣等職。康熙末年，整治松弛的吏治，后又完善軍機制度。先后任《親征平定朔北方略》纂修官，《省方盛典》《清圣祖實錄》副總裁官，《明史》《四朝國史》《大清會典》《世宗實錄》總裁官。死后謚號“文和”，配享太廟，是整個清朝唯一一個配享太廟的漢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