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戰區防御(續)(二)
由此可見,在對付力求決戰的敵人時,或者我們自己也十分希望進行決戰時,這種手段在很多情況下是徹底不起什么作用的。
防御者還可以利用的其余三種手段的目的全在于進行直接的決戰,也就是以重心打擊重心,因此,它們更符合防御的任務。但是,我們在這里必須馬上指出,我們認為第三種手段要比其他兩種手段優越得多,雖然我們并不完全否定其他兩種手段,但是,我們認為在大多數情形下,第三種手段才是真正的抵抗方法。
將兵力分為兩部分的部署,有被卷入一次前哨戰的危險性。假如面臨的是一個堅決的敵人,那么,這種前哨戰在最有利的情況下也只不過是一次大規模的相對抵抗,它不能成為防御者所盼望的決戰。防御者縱然判斷正確而懂得避開這條歧路,暫時把兵力分開進行抵抗,也總會大大削弱打擊的力量,而且人們永遠也不能保證,先去迎擊敵人的那些部隊不會遭遇到相當大的損失。不但這樣,這些部隊進行抵抗時通常最后都要向趕來的主力部隊退卻,這經常給主力部隊造成戰斗失敗和措施錯誤的印象,這樣,就會顯著地減小精神力量。
第二種手段是用集中在陣地上的兵力到敵人試圖迂回我方陣地的道路上去攔阻敵人。防御者運用這種手段時容易貽誤時機而陷入兩種措施都用不上的境況。其次,防御會戰要求統帥沉著冷靜。深思熟慮。了解(甚至是熟悉)地形,而這一切在倉促地去阻攔敵人時是做不到的。最后,可以作為一個很好的防御戰場的陣地,并不是在任何道路上和道路上的任何地點都是可以找到的。
與此相反,第三種手段,就是從側面襲擊進攻者,也就是促使進攻者變換正面來進行戰斗,卻是非常有利的。
首先我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進攻者經常會暴露己方的交通線(在這里是退卻線),而防御者,就其總的情況來看,尤其是就我們要求他的配置所具備的戰略特點來看,卻處在有利地位。
其次(這是主要的一點),每一個想從防御者側旁通過的進攻者都會在兩種徹底對立的意圖之間不知所措。為了到達進攻目標的所在地,他原本想前進,但為了對付每時每刻都可能遭到的來自側面的襲擊,他又需要隨時準備把兵力轉向側方,并且要集中兵力進行打擊。這兩種意圖是相互矛盾的,內部關系因此會很混亂,進攻者很難采取符合各種情況的措施,他在戰略上很可能處于最不利的境況。例如進攻者確切知道將在何時何地遭到襲擊,他當然可以巧妙而靈活地采取一切對策。但是,假如在他不了解情況而又必須前進的情況下發生了會戰,他就不得不慌張地集中兵力應戰,也就是說在一定是不利于自己的條件下應戰。
假如說防御者也有發起一次進攻會戰的有利時機,那么,這個時機首先就是上述情況出現的時刻。假如我們再考慮到,防御者在這種情況下還有知道地形和選擇地形的有利條件,他的行動還可以先作好準備并在行動中保持主動等,那么我們便不會懷疑,防御者在這種情形下在戰略上比他的敵人占據決定性的優勢。
因此,我們認為,防御者集中兵力據守在選擇得當的陣地上,可以沉著地等候敵人從自己側旁通過。即使進攻者不襲擊防御者的陣地,縱使就當時的情況來說威脅進攻者的交通線是不恰當的,防御者仍然握有從側面進行襲擊以求決戰的優越手段。
在歷史上我們所以差不多沒有看到這種情況,一方面是由于防御者很少有勇氣堅守這樣的陣地,通常他們或者是將兵力分割開了,或者是倉促地橫向行軍和斜向行軍轉移到進攻者的前面去了,另一方面是由于進攻者在這種情況下常常不敢從防御者側旁通過,而是停了下來不再前進。
在這種場合,防御者被迫進行進攻戰役。于是他便不得不放棄等待。堅固的陣地和良好的筑壘工事等有利條件,在一般情形下,使進攻者陷入在前進中遭到截擊的不利處境并不能完全抵消防御者自己失去的這些有利條件,由于進攻者正是為了避開防御者的這些有利條件才讓自己陷入這種處境的。不過進攻者的這種處境畢竟會給防御者帶來某些補償,所以理論在這里不能像一些歷史評論家在提出片斷的理論時常做的那樣,遇到兩種對立的條件便認為兩者完全抵銷而沒有任何剩余。
但是,別認為我們是在這里玩弄邏輯,正好相反,我們越是從實際方面來考察這個問題,便越會認為,這是一種概括。貫穿和支配整個防御行動的思想。
防御者只有在敵人從他側旁通過時馬上決定以全力打擊敵人,才有把握避開很容易陷入的兩種絕境:分割兵力和倉促朝側方運動去攔阻敵人。在這兩種絕境中,防御者將為進攻者所左右,將只能采取最緊急的措施和最危險的倉促行動。采取這些防御方法時,只要碰到一個力求勝利和決戰的堅決果敢的敵人,防御便會被粉碎。但是,如果防御者為了進行一起戰斗而在適當的地點將自己的兵力集中在一起并決定在緊要時刻拿這支軍隊從側面去攻擊敵人,那么,他就做對了,他就可以得到處于防御地位所能得到的所有有利條件。這時,準備良好。穩妥。沉著。一致和簡單就成了他行動的特色。
我們在這兒不能不提一提同這些觀念有密切關系的一個重要的歷史事件,我們這樣做主要是為了防止錯誤地引用這個例子。1806年10月,普魯士軍隊在提林格等候拿破侖率領的法國軍隊時,設置在法軍可能用于進軍的兩種道路(一條經過埃爾富特。來比錫至柏林,一條經過霍夫。來比錫至柏林)之間。普軍原先的意圖是直接穿過提林格山,開到弗蘭肯地區,但在舍棄這一意圖之后,因為不了解法軍從哪條道路進軍,只好選擇了這個中間位置。這樣的配置必定會導致倉促向側方推進的行動。
普軍其實就是這樣配置的,他們認為法軍將經過埃爾富特,因為通往埃爾富特的道路是完全可以通行的。可是,他們沒有考慮到法軍會在通向霍夫的道路上前進,這一方面是因為這條道路離當時普軍所在的位置有兩三天的行程,另一方面是由于中間隔有很深的扎勒河河谷。當時,不倫瑞克公爵絲毫沒有這么考慮,也沒有為此進行其他準備,但是,霍亨洛黑侯爵或者說馬森巴赫上校(他曾力圖讓公爵接受這種想法)卻一直是這樣考慮的。至于把扎勒河左岸的配置轉變為對前進中的拿破侖軍隊的進攻會戰,也就是轉變為上面說過的側面襲擊,那便更談不上了。原因是,如果說扎勒河是一個還可以在最后時刻阻攔敵人的障礙,那么一旦敵人占領了扎勒河的對岸(至少是一部分),扎勒河對普軍轉入進攻來說必定也是一個很大的障礙。因此,不倫瑞克公爵決定(假如可以把首腦眾多的大本營處于真正混亂和猶豫不決的情況下所產生的這種決定稱作個人決定的話)在河這邊等待事件的進一步發展。
不論人們對這種等待作出怎樣的評價,結果都會使普軍面臨下列三種情況:
(1)假如敵人渡過扎勒河向普軍挑戰,普軍可以對敵人發動進攻;
(2)假如敵人不進攻普軍陣地而繼續前進,普軍可以威脅敵人的交通線;
(3)普軍在認為可能和有利的情形下,可以通過迅速的側敵行軍先敵趕到來比錫。
在第一種情況下,普軍依托巨大的扎勒河河谷在戰略上和戰術上全占很大優勢。在第二種情況下,普軍也在戰略上據有巨大優勢,因為敵人的基地只是普軍和中立的波希米亞之間的一個十分狹窄的地區,而普軍的基地卻非常廣闊。甚至在第三種情況下,普軍因為有扎勒河的掩護,也不會處于不利的地位。盡管混亂不安和弄不清情況的大本營確實考慮過這三種情況,縱使在混亂和猶豫不決的情況下有過這種對的想法,在這個混亂和猶豫不決的旋渦里這個想法沒有實現,也是沒有什么值得驚奇的。
在前兩種情況下,扎勒河左岸的陣地可以看成是真正的側面陣地,并且作為側面陣地,它無疑擁有很大的優越性。但是,用一支自信心不強的軍隊占領這種側面陣地來對抗優勢很大的敵人,來對抗拿破侖這樣的人,卻是一個十分不穩當的措施。
不倫瑞克公爵經過長時間的猶豫之后,到10月13日才選定了上述最后一種措施。可是時間已經太晚了。拿破侖已經開始渡過扎勒河,耶納和奧爾施塔特會戰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不倫瑞克公爵由于優柔寡斷而使自己處于兩頭落空的境地:要離開自己所處位置向側方運動去攔阻敵人已經為時太晚,而要發動有利的會戰又為時太早。盡管這樣,當時普軍選擇的陣地仍具有很大的優越性,以致公爵可以在奧爾施塔特附近消滅敵人的右翼,以及霍亨洛黑侯爵能夠通過一次犧牲較大的撤退脫離險境。但是,他們卻不敢在奧爾施塔特奪取原本有把握取得的勝利,而希望在耶納獲得其實是徹底不可能的成功。